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歲末天寒尋舊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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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作者速寫】汪永蔭先生,民國三十六年加入青年軍,七十年退伍後,服務桃園機場,至八十年退休,九十四年自空大畢業。著有小說和散文、新詩等。
 
一、田家樂活
童年常習讀於父親書齋,壁上掛有前清「六野山人」黃金階所贈沈石田《田家樂》一幅,詞曰:「田家快樂莫嗟吁,數椽茅屋盡安居;春養花蠶供衣服,冬舂白米有盈餘。田家快樂真不俗,沉醉高歌自鼓腹;門前雞犬亂紛紛,地上桑麻花碌碌。雖無柏葉珍珠酒,也有清醪三五斗;雖無豬羊犬葷餚,也有魚蝦堪適口。雖無龍眼與荔枝,也有荸薺共菱藕。⋯⋯深缸湯,軟草鋪;且留一宿到明朝,這般快活真千古。」
父親要我背誦此文,旨在陶冶我「淡泊名利,知足常樂」的胸懷。
父親宗榮公一生樂善好施,與世無爭,交往者多出身「燕京、法政及朝陽」大學之人,也都是看淡世間事,放下萬緣情,隱而不仕的鴻儒之輩。
他們飲酒賦詩、忌談時政,大有「阮籍醒時少,陶潛醉日多」的風格。
耄年重溫前詞,嚮往宋朝呂巖所寫「草舖橫野六七里,笛弄晚風三四聲;歸來飽飯黃昏後,不脫蓑衣臥月明」的神仙生活。
二、椿萱恩重
民國三十八年由上海隨軍來臺灣,服役於前臺北縣八里雷公山,黃昏時俯瞰港外,見海闊無際,感風涼透衣;凝望水面而興萬里鄉愁,心頭不禁湧起「人言落日是天涯,望極天涯不見家」的茫然,一時沉緬於童年的天倫幻境:「天涯幻境歸童真,彩衣搖鼓娛雙親;嚴慈含淚輕聲問,風雨可曾傷兒身!」
回憶當年揮淚別親,堂上諄諄叮囑,情如宋人無名氏的詩句:「記得離家日,尊親囑咐言;逢橋須下馬,過渡莫爭船。雨宿宜防夜,雞鳴更相天;若能依此語,行路免迍邅。」天下父母心,永暖兒女身!
三、手足情長
民國四十一年,服役於宜蘭枕頭山時,一日閒步溪邊,見二童垂釣,詢問後方知是昆仲。使我回想起在濱口的童年時代,舍弟永茂和我一同攜竿於柳堤,垂釣於東津,日落方罷,披露沐風,賞雞山倒影而歸;漁獲交姊玉蓮烹調,餐中淺嘗,相視而笑……。
回神過來,已近黃昏,二童亦提簍欲歸,遂拾得一首《余自童年歸來》:「東津溪流映雞山,夕陽哥倆收釣竿;歸途論漁談呂尚,姊起爐火烹小鮮。」
當年離開家鄉安徽寧國前往上海,姊弟同來送別。茂弟噙淚低吟:「客情唯有夜難過,宿處先尋無杜鵑。」三人相擁而泣,自此天涯千里,如今姊已仙逝,弟和我皆髮白。
四、鴨綠江月
民國四十四年,余服役於高雄鳳山五塊厝,在一次音樂晚會中,由楊、陳、張三位老師合唱《鴨綠江之月》。余聞歌淚下,低吟白居易《桂花曲》:「桂花詞苦意叮嚀,唱到嫦娥醉便醒;此是世間斷腸曲,莫教不得意人聽。」
曲終人散後,歸寢竟難眠,便伏案展紙一抒心懷:「小港三師楊陳張,合唱月籠鴨綠江;遊子聞曲淚自下,明月何時照還鄉。」
五、古剎遺夢
服役於台中市北屯路期間,常至寶覺寺禮佛參禪。寺前刻有「百善孝為先」石碑一座,常臨碑思親,求恕「遠遊無方」之罪,亦曾為友人拍照於碑前,作其座銘,之後此友果真「棄情順孝」,築巢於水湳。
民國五十九年底,余奉令北上,臨別依依,佇立寺前,嘆人生浪跡。回首中市十年塵勞,三千六百五十天之情,而黯然神傷:「聖言百善孝為先,伊人盡孝斷情緣;古佛梵音寶覺寺,空留殘夢伴青烟。」此刻暮鼓咚咚,想起鳥窠禪師應答白居易的詩曰:「來時無跡去無蹤,來與去時事一同;何須更問浮生事,只此浮生是夢中。」
來臺已逾一甲子,在歲末天寒之際,尋覓親恩舊暖,往日情懷常浮現腦海中,皆如禪師點化之詩;《而金剛經》亦曰「應無所住,而生其心」,一切隨緣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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